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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床交换之捷克

捷克布尔诺 | Brno

布尔诺是捷克的第二大城市,但于我而言,它更像一个小镇,花上两天就能逛个遍。城市交通十分便利,电车、公交24小时运营,民风淳朴,小日子过得简单而舒适。如果说布拉格是旅游胜地,那么布尔诺就是学生们的胜地,这里有四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学生,因此这个小城氛围总是宁静而平和的。

科室 | Department

我见习的医院是布尔诺第二大的医院St. Anne’s University Hospital,我所在的部门是心血管外科以及移植中心(Center of Cardiovascular surgery and Transplantation,简称为CKTCH)。2018年它的移植手术数量达到了175例,心脏手术达到1290例,这里的医生们以他们的移植技术和数量为傲。而我很荣幸地分到了移植科室,但也因为遇见一台移植手术需要运气,我大多时间都在心外科的手术室度过。

医院以欧洲中世纪风格为主,就算是进入医院大堂也看不到半点医院的影子,闻不到消毒水的味道,没有来来往往的病人,也没有行色匆匆的白大褂的身影。走廊一侧摆着长椅供患者家属驻足休息,墙上挂着历任院长主任的塑像。医院的后门是我日常进出的地方,每天早上去医院报道时,天色还朦朦胧胧的,从更衣室通往手术室的阶梯像打上了追光灯,迎着外科医生们匆匆的身影。

医院正门
图:医院正门

一天的开始 | Start

为了赶上8:00开始的手术,我尽快在更衣室换好白大褂,医院有规定:医生们需要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武装成白色。跑上楼就是手术更衣室,被分为有菌区和无菌区。虽然划分并没有那么严格,但是每天都有两名清洁人员频繁消毒清洗这两间屋子。穿上白大褂没几分钟,就要换成淡蓝色的手术服,每天早上繁忙的仿佛是布尔诺时装周表演。

第一次进手术室的自拍
图:谁第一次进手术室不自拍呢

医生们对于每天的工作安排没有什么严格要求,我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手术观摩,看完可以选择离开医院,也可以去医生办公室探讨手术问题,偶尔也会安排我一起参与教授大查房,但是因为交流都是捷克语,对我而言意义不大。在这4周内,粗粗算来,我看了不少种心外科手术,人工瓣膜置换、扩张的主动脉修复术、冠脉搭桥、左心辅助装置植入、Bentall operation、David operation等等。捷克的教授查房流程和国内区别不大,询问一下患者恢复情况,一圈问下来患者也没多少,多在十几分钟内就结束了。一间病房住两位病人尚且足够宽敞,有一面大窗户保证了病房内充足的日照。完成开胸手术的病人在ICU呆上两三天,转至普通病房观察一周左右,恢复情况良好就可以出院。

手术室外有每天的日程表,基本都是手术名简称,捷克语英语相结合,一边戴好口罩帽子,一边对着日程表巴巴地瞅。经常需要拿出手机对着名字一个个查。我会选不认识的手术名看,或者选最喜欢的医生做主刀的那场手术看。总之,医生们没有任何对于我观摩手术的限制。进手术室和医生护士们点头打个招呼(捷克语的“你好”我大概学了3周才勉强学会……),搬上手术室最高的踩脚凳,和麻醉医生打好招呼后,就可以站在病人的头侧这个绝佳位置观摩手术了。心脏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扑通扑通地跳动,直观的感受到生命的鲜活。

瓣膜置换手术
图:瓣膜置换

左心辅助装置植入
图:左心辅助装置植入

主刀得空了就会向我介绍手术的步骤和术式,往往因为口音和语速的原因,总要竖起耳朵凑近了听。但是只要有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马上提出来,不管是多么小儿科的问题总会得到最耐心和最详尽的解答,如果还是不明白,术后还有主刀或一助倾心开展的一对一小课堂,画图讲解或是看影像学包你满意。这让我往往在手术后还想一直赖在手术休息室或者等着一助关胸后出来,期待更深入的交流学习。

一台肝移植 | Surgery

印象深刻的是运气好碰上的一场历时7小时的肝移植。

当天早上到手术室门口时正好碰见了大主任,正纠结着今天应该“宠幸”哪个手术室,他指指旁边的手术室说:你该去看看这个,他们在进行肝移植。听完立马精神抖擞,急急忙忙戴好口罩帽子,搬好踩脚凳。Dr. Fila是手术主刀,瞧我一眼笑眯眯道:“运气好哦!赶上了肝移植!”Dr. Stibor是一助也对我笑眯眯说:“我们肝移植做的很棒。”(这家医院是以心外手术和移植手术为主,医生们只要有能力可以同时拥有心外科和移植手术的技术。但真正像Dr. Fila这样的医生并没有几个。)患肝被主刀细致的一点点与周围组织分离干净,再被他双手捧着取出(肝脏沉甸甸的),苍白色的新肝脏泡在冷溶液里由一旁的助手提前清理完毕(包括分离干净胆管、肝动脉、门静脉等),被小心捧出放入患者体内。Dr. Fila同时也是一名心外科医生,门静脉、肝动脉、胆管的重建都非常精致漂亮。7小时的手术是一场体力和脑力考核的拉锯战,缝合血管时要注意力足够集中,手法足够细致,手术结束的时候一助不禁拍手欢呼。我本以为这样一场耗时长又复杂的手术应该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但没想到一助还记得他在术中答应我,术后给我详细解释胆管重建的方式。一出手术室就向我招招手,拿出笔纸,边画图边比划着解释,神采奕奕,反复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明白透彻了。即使在站了6小时以后已经有些直不起腰,这样悉心的知识传授总是让人兴奋激动。在这之后,我总喜欢在手术结束之后在休息室呆一会儿,和主刀一助聊聊天,可以是手术方式,或是医学教育,医疗体系,又或者是中国的疫情发展等等。

可爱的人 | Love

当然要从最喜欢的医生开始说起!

所有厉害的手术总能看到Dr. Fila的身影。一开始他总是沉默寡言,手术室里只剩下他和助手或麻醉医生之间简单的交流,即使我中途插话问问题,得到的回答也都十分简短。但因为他的操作太酷炫,每天我都会屁颠屁颠去看他主刀的那场手术。手起刀落稳准狠,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手术思路特别清晰,缝合的血管精致漂亮。住院医生说起他,总亮着星星眼,崇拜他会做的手术种类之多。前文提到的又会心外手术,又会心、肝、肾移植的医生就是他啦。但他待人总是谦逊又温和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唯一一次见他骄傲一下就是那次肝移植开始前,他朝我眨眨眼睛傲娇道:运气好哦,难得碰到一个心外科医生做肝移植吧!后来我们熟悉了,他可能也觉得我做跟屁虫做了挺久的,手术前会招呼我过去看看患者的影像学资料,术中会跟我解释重要的手术步骤,手术后会向我招招手问我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最后一天我提出想要跟他合个影,他笑得可开心了。

还有总是在手术结束后给我开小讲课,画画技术一流的Dr. Stibor;有着接近两米身高但每次都会劈着叉耐心倾听我的疑问的Dr. Albert;有着深邃的蓝眼睛和卷翘长睫毛的高颜值医生Dr. Miro……

与医生们的合影
图:与医生们的合影

出了医院就约上来自墨西哥、巴西、韩国的伙伴们一起探索布尔诺地下酒吧,尝遍每一家本地人推荐的餐馆,在茶室里教他们打山寨版中国扑克,在咖啡馆里畅聊各国文化的不同,医学教育的不同,在飘着雪的冬天夜晚,迎着路灯细细地看飘下的雪花,在街道上追着电车跑,在镜头前留下告别前的合影。

与来自世界各地的伙伴们合影
图:与来自世界各地的伙伴们在飞驰的列车前合影

离别 | The end

成长的过程好像就是学着怎样去告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没想到短短的一个月见习已经让我舍不得离开这个医院,与这些医生护士们告别。想到了他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种种关照,不管是住院医们放下手上的文书工作,腾出很多时间跟我解释手术过程,还是护士们看到我怎么踮脚都看不到手术台时,笑眯眯的主动帮我搬来了踩脚凳,都让我在这个医院收获到了满满的温暖。

16级临五 李樨